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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时代

卓翔

2020年6月1日

三月初春,疫情严峻,第26届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大奖颁奖典礼以闭门形式进行,多位校友荣获奖项,其中电影电视学院校友卓翔执导的纪录片《戏棚》获选为「推荐电影」。卓翔表示这是一个很好的鼓励:「制作电影当然希望被业界认同,而纪录片更加需要这份肯定,才能鼓励更多观众入戏院观看。」

《戏棚》是卓翔的第三部纪录片,三部作品主题皆触及戏曲:「我在演艺学院读书时,已定下目标拍摄戏曲相关的剧情片,现在暂时未有实行,换了另一形式呈现。」在电影广阔的光谱中,卓翔选择纪录当下,为时代留存有影有声的历史见证。

 

卓翔的电影梦植根於初中年代,租录影带回家观赏是他的课余活动,「煲」尽中外电影。当年同学之间鲜有电影迷,他俨如班上的电影评论员,少年人的存在感和自信心由此建立,自此更积极发掘电影资讯。中学毕业,卓翔顺理成章报读电影相关的课程:「中五、中六曾参加坊间的电影课程,接触到一些业内朋友,他们都说演艺学院的技术训练方面素有水准,而且每个学生都有机会拍摄个人作品,我於是A-level后便报考。」

 

卓翔先读了一年的文凭课程,再升读学位课程,主修导演。其时数码影像开始在业界普及,成本昂贵的菲林开始慢慢被取代,卓翔庆幸能在学院赶及体验「冲」菲林、入菲林,甚至一格一格剪菲林的过程。「我喜欢探索事物的历史本源,就如认识自己必定要从童年开始,才能理解今天的我如何演变而成。同样,读电影的须要理解电影的历史,而了解传统的制作方法是认识电影理论的最佳学习方式。」寻根探究的精神,早已为拍摄纪录片埋下了伏笔。

从纪录片起步
卓翔在二年级的暑假开始到电影公司实习,首次参与大规模的电影制作,收获不止於专业技巧,还有同样重要的人脉网络。他直言入行时香港电影业已面对重大挑战,庆幸自己实习时当了副导演组一员,认识了很多行内人,毕业后得到不少机会:「实习是关键。读书时能够与业界连系,将来就业会比较容易衔接。」

 

当了几年副导演,收获甚丰,但却没时间创作个人作品,直至2009年参加「鲜浪潮国际短片节」,才抓着机会创作以成长为题的《一封情书》。然而,他并没有满足感,相反,完成作品后更觉旁徨。「我感觉自己不只原地踏步,而是退步!我开始反思:将来的路应该怎样走?继续申请资助拍戏,不断重复这个循环;还是有其他可能?」

 

就在迷惘之时,他读到一些电影导演的传记,从前辈的经历中得到启发:「我喜欢的几位导演,原来都是先拍纪录片,然后才拍剧情片的,有些更属两栖导演。拍摄纪录片所需的成本、资源较少,作为新导演,以这种方式起步似乎相对合适。」

纪录片所拍的是真人真事,场景真实存在,主角是受访者,同时也主宰了故事的走向。而导演的工作,是说好一个故事。「拍剧情片和纪录片有少许分别,但动机和功能一样,都在真实生活中抽取养分,将触动创作者的故事传扬开去,透过影片让生命影响生命。」

寄情戏曲
能够触动卓翔的题材中,戏曲是其一。「我在演艺学院读书时才首次欣赏戏曲演出,看的是昆曲《牡丹亭》,由白先勇先生策划,深深触动我。我想:『为何我长大成人后才认识自己的文化和艺术形式?』我希望透过自己的专长协助推动这项文化艺术,就像《霸王别姬》、《虎度门》,藉着电影让一些平日不会观赏戏曲的人接触这项艺术。」卓翔理解观众看过后未必有即时回应及改变,但他相信记忆会留在心中,说不定某年某日勾起对戏曲的兴趣,他称之为「落苗」。

 

虽然满有热诚,但毕竟是戏曲门外汉,故此一直做了大量资料搜集。2012年完成首部纪录片《干旦路》,纪录年轻粤剧演员王侯伟和谭颖伦两位男旦之路。2015年第二部纪录片《一个武生》,写昆剧团里最后一个青年武生的矛盾挣扎。去年的新作《戏棚》,全面探索香港独有的竹建戏棚,纪录戏棚内不同岗位的人和事,作品获多项殊荣,包括香港电影导演会2019年度奖项的执委会特别奖,去年更於第56届金马奖获提名最佳纪录片;而卓翔则於今届香港电影金像奖获提名新晋导演。

 

连番得到业界认同,卓翔未敢兴奋,只视之为香港纪录片向前迈进的一小步。「电影的源头来自纪录,最初诞生的电影纯粹纪录一列火车到站,或一间工厂的工人上下班,为真实的人、真实的事做一些纪录。但香港观众普遍认为纪录片属於新闻、电视类别,而不是电影,以致本地甚少上映纪录片。我相信观众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这是一个互动关系,当有更多人愿意投放资源给予香港创作人拍摄纪录片,香港自然能制作出品质更好的作品,整个生态会越来越好。」

宿命中寻找可能
卓翔擅长在作品中融合不同的艺术形式,一如《戏棚》结合仰望镜头与古典乐曲,搭棚工人的动态伴随着巴哈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抑扬起伏。「在演艺学院学习,有机会欣赏舞蹈、戏剧、音乐等各类型的表演艺术。这种跨形式的氛围,为电影创作添加了不同养分。我们并非只懂单一艺术的电影学生,我们经常接触不同的艺术,与学院里面不同范畴的人互动,就像与我一直合作的作曲系同学,他们跟我一样於这种氛围中学习,故此对电影亦不感陌生,合作起来更容易沟通。」两年前,卓翔与演艺学院音乐学院毕业的许敖山合作《肖像曲》,从电影跳进剧场,透过音乐和影像呈现一种崭新的「混种纪录歌剧」,在创作上发掘更多可能。

 

梦想可以坚定,形式却不一定从俗。眼见行内不少人因做不到想做的角色,或拍不到想拍的题材而失望,选择离开。面对不可逆转的客观环境或所谓的「宿命」,人其实可以有更多选择。「我相信拍剧情片并非唯一出路,我在过去几年拍纪录片也是另一种方式。当你觉得疲累的时候,暂且停下来寻找其他可能,容许自己作更多尝试。电影导演不一定只限於创作电影,也可以跨界别创作。除了电影外,不妨想一想自己可以用甚么方式来回应社会。」

 

(原文於《演艺通讯》2020年6月号刊登, 按此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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