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梅岩,五度獲頒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劇本,作品不只曾搬上大小舞台,還被拍成電視和電影。光環背後,這位演藝學院戲劇學院校友最享受的,還是創作時的那份純粹。
莊梅岩的編劇路,早在中學時期已埋下伏線。莊稱那時自己是個平庸的學生,一次為校內班際表演擔任編劇和導演,她才初嘗成功感。幽默爽朗的她不禁自嘲:「當刻發現原來自己也有擅長的事!」
升讀香港中文大學後,修讀心理學的她卻肯定了編劇創作才是她真心嚮往的。「讀到半途,我已打算畢業後到演藝學院進修。我擅於觀察和分析,所以創作較適合我,可讓我抒發情感。」就這樣,她於1999年加入了演藝學院修讀編劇深造文憑,並認為選擇了一條適合自己的路。
於編劇班與來自不同背景的同學討論劇本,莊視之為樂事:「我們會以不同角度剖析同一件事情,各具獨特的見解。大家來自五湖四海,這才造就出五花八門的劇本。」至於她的心理學背景,則訓練出對人性的深入觀察和細膩刻劃:「心理學和戲劇同樣讓人了解自己和人生,亦著重與人溝通,大大幫助了我建構故事人物。」
這次邀約莊返回母校演藝學院,她選擇到排練室會面,稱那裡是她最懷念的地方,因為舞台上的一切都是在排練室孕育出來的。在那裡,她曾經與編劇班同學專注地研讀和分析經典劇本,並不時評價彼此的作品,從中學會了謙虛,教她畢生受用:「我們在這裡度過不少青蔥歲月,一起經歷情緒跌宕。表演前,我們就在這裡綵排,縱使通常那階段還未有道具,但我們會憑幻想把它們虛構出來。我們就是那麼的簡單、純粹;表演後,大家會聚在一起檢討,從中建立了對專業的追求。」
那她在排練室有經歷過甚麼情緒跌宕嗎?「有老師曾直指我的劇本『幾近垃圾』,我哭了一個下午!創作最令人難受的是,你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但原來別人覺得你做得很差,這種抨擊是直達心坎的。」淚眼乾後,她深刻反省老師的教誨:「老師們都十分疼我們,他們的評語很直接,因為他們真心希望我們從中成長和改善。」
冷靜過後,她再翻看劇本,確實存在不少老師所指出的問題,很難與觀眾產生連繫。編寫下一個劇本(即畢業作品《愛在紅樓》)時,她形容自己「冷靜得多」,結果換來如雷掌聲,大獲好評,更被李銘森老師挑選出來親自執導。李老師在戲劇學院出版的《戲劇藝術》(第15期)說:「這劇本最讓我和她的同班同學驚喜的不單是鮮明的主題,生動的人物,豐富的情節,獨特的結構,濃厚的色彩,而更主要的是劇本的語言:生活感,通俗性,幽默趣味溶於一體……我認為這個出色的劇本完全有機會參加舞台劇頒獎禮的最佳劇本的角逐。」
經過了十多年的磨練,她對創作有一番體會:「做創作,內心需要強壯。一方面,你須要聆聽別人的意見,接受觀眾的批評;但另一方面,你也必須堅守自己創作的原意和初衷。故此我們須要找到一個平衡點。」她坦言,在藝術的範疇,一分耕耘不一定等於一分收穫;而她的成功,某程度上源自她經常跟自己計較:「我必須要很清楚自己想達到甚麼水平,不時作自我檢討,若果還未達標便重新開始。讀書時我可以請師長給我評語,但現在只我一人能為自己的作品定下目標。這或多或少形成不必要的壓力,對我而言,亦是我創作路上的最大挑戰。」
縱使承受不少壓力,但她還是獨愛編劇這項創作,因她可同時享受無拘無束的創作空間,以及團隊合作:「編劇工作是很個人的,我隨時都可以把自己構思的故事寫下來,這過程自由度很大,我挺享受當中的主導性和孤獨感。但當劇本進入排練室,便成為整個團隊的事。」她跟演員一樣,會代入劇本角色。「每一個劇本都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我經常感覺自己在那些世界裡生活。我永遠不會成為我構建出來的人物,但當我投入其中,就會感覺到自己經歷了一段有趣的旅程。」
莊的確經歷了不少「旅程」,由《留守太平間》的無國界醫生到《教授》的大學教育,由《杜老誌》的夜總會到《短暫的婚姻》的婚姻,題材甚廣。她筆下的每個故事總蘊涵她對人性和社會的銳利觀察。「當一名編劇,好奇心很重要,但它只能讓你捕捉到一些故事題材;而同理心則會驅使你關心和深入了解不同人物的處境,這樣構建出來的角色就會更加立體,創作亦會更有深度。」
編劇的風格可以很不同,莊矢言要當一名可與觀眾連繫的編劇:「我所寫的題材本身都能牽動到我的情緒,與我情感上有所連繫,繼而引發內心的一些構思。」怪不得她的劇本總引起大眾共鳴,還為她五度摘下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劇本,2010年更獲香港藝術發展局頒發年度最佳藝術家獎;早前戲劇學院創院院長鍾景輝博士(King Sir)接受《演藝通訊》四月號訪問時亦曾點名稱讚她。
今天的成功,除了靠著不斷的默默耕耘,還涉及一些環境因素:「在我成長的年代,劇本風格百花齊放,讓人覺得甚麼題材也可以一試。」回顧這段路,莊坦言走得不易,尤其畢業後首兩年。她勉勵一些有志成為編劇的同學忠於初衷,為自己的作品全力以赴,盡情享受創作過程:「只要那個劇本印有你的名字,就算酬勞不多,都必須盡力做。因為你的文字質素和聲譽是掛鈎的。」King Sir 早前曾表示希望可培育更多本地編劇,莊亦十分關注本地編劇的權益,希望編劇的待遇有所改善,以及享有充裕的時間創作;這樣有助營造一個更理想的環境,讓本土的編劇茁壯成長。
(原文於《演藝通訊》2019年7月號刊登, 按此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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